也許,我們是最後一批拜望師父的弟子群吧!那天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到,師父沒有在廊簷下張望。 師父總是那樣的,一旦有約,就如父母般倚門倚閭,在這麼平常的「等待」中,我們感受到那一片真誠與溫暖。 天氣很好,師父的氣色也很好,見了面,我們歡喜著呢!師父計畫著開春之後講《釋迦如來成道記》,老人家說:「眼力不行,講因緣故事較不費力,都藏在這裡(指著胸腹間),不講點東西,做什麼呢?」 是啊!師父大半生以講經為志,發願讓正法久住,正如蘇州報國寺《弘化》編輯部的宋浩大德說的:「法師之講解,言言有據。引諸德之陳言,釋佛典之妙義,深入而淺出,誠可謂普攝三根入清涼地,一門超出妙莊嚴路也!既已享法味,透體清涼,實欲罷而不能。」老人家的講經錄音帶、CD片,不知嘉惠多少謀面或未曾謀面的佛弟子。閉關研藏的深厚底子,化到尋常日用中,真的是言言有據,卻又能契合現代人的根機── 想來是透由自己修行的體驗,同時也慈悲地觀照過時代吧!三十多年前,我們內典班的一群孩子,豈不是在諸多的故事中,也把天臺的藏、通、別、圓,打下了些些基礎。 那天,師父曾提到過令他痛心的事,就是:印刷發達,許多人把佛像印成月曆,看似廣為流通,實則無法避免隨意丟棄的褻瀆── 老人家舉一個實例,說報紙上印有佛像,卻被當成坐火車沒座位的人的坐墊。那時他心痛如割,也只有把手上另一分報拿去與那人交換。想來那人必不是佛教徒,多說無益。那麼,印佛像在月曆或報紙上,豈不是造就了褻瀆佛寶的惡因緣?同理,將所鈔的經文印到大眾流通卻又不甚在意的生活用物上,也是不恭敬法寶啊! 恭敬佛寶、法寶,在我門修法行事上,似乎與禮佛、讀誦畫上等號,可是,在日用平常間,見到月曆或報上的佛像、經文,到底有沒有保存這分恭敬心呢?理講得再玄妙,事境可沒有跟著轉,這樣的修行,如何得力呢? 我不覺把眼光轉到師父桌子上的筆筒,筆筒上黏貼著一張泛黃的紙,上面以四事為戒:「對人不感激,對己不克制,對事不盡力,對物不珍惜。」這類似座右銘的四句話,沒有佛學名相,卻在待人處事的境界上,處處提撕警策,正如《法句譬喻經》上談到垢染時,說:「不誦為言垢,不勤為家垢。不嚴為色垢,放逸為事垢。慳為惠施垢,不善為行垢。今世亦後世,惡法為常垢。」若能去除這些垢,就是防非止惡。怪不得師父手錄關於戒律如《寒笳集》《持犯集證錄要》等的文字非常地多,老人家守戒的精神,真的是灌注到生活中的微細事物上。 那天,小坐片刻,也照了些相,以前,師父總是說不要,這次卻沒有拒絕,沒想到一天半之後,師父就往生了,開春後的經筵,不知移向何方?而那天「恭教三寶」的教誨,竟成了絕響。 於是,不才擬了付輓聯: 暢談皆稱理 恭敬佛法僧 遺言切近不落空 內典啟蒙是賴 安樂總歸中 謹持身口意 誓願宏深原非假 外緣猶待師來
(師父桌子上筆筒,黏著一張泛黃的紙,上面以四事為戒:對人不感激,對己不克制,對事不盡力,對物不珍惜。這四句話沒有佛學名相,卻在待人處事的境界上,處處提撕警策。) (圓寂前一天半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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