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好╲李家同 *命好*─就是小的時候,碰到了好人,沒有碰到壞人。 王胖子是我的好友,我認識他是因為我教他的兒子彈鋼琴。 有一天,琴練好了,我要離開的時候,聞到一陣菜香,忍不住向廚房張望,發現王胖子滿頭大汗地在燒菜,他看到我的饞相,留我待下來吃午飯。他告訴我他是台中市一家四星級大飯店的主廚。 我太太知道王胖子是大飯店的主廚以後,立刻下令要我用一切方法和王胖子建立友誼。 王胖子知道我們夫婦好吃的弱點。 就壓迫我陪他打網球,他這個胖子燒飯技術一流,打網球卻不入流,沒有什麼人會想陪他打網球的,我為了想吃他燒的菜只好經常陪他打,他也沒有使我失望,經常做幾道菜,邀我們兩口子帶唯一的女兒去吃飯。 王胖子是個大好人,他告訴我他還有一個兼職,在彰化的少年輔育院教那裡的一些孩子燒飯。 王胖子收入奇高。這是公開的秘密,他去那裡兼職,其實是等於做義工,很多過去有前科的孩子們,離開輔育院以後都找到了餐飲業的工作,其中王胖子有很大的功勞。 有一天,打完網球以後,王胖子告訴我,他在輔育院發現了一個孩子,頗有音樂天才,他說我應該進去以義工身分指導他。
這個孩子叫做趙松村,他的確有音樂天分,他完全無師自通地會彈鋼琴和吹長笛。我的任務只是糾正他的一些錯誤而已。 我說他有音樂天分,是指他的音感特別好,只要有人唱一首歌,他立刻就能在鋼琴上彈出來,右手彈的是主旋律,左手彈的是伴奏,伴奏通常是他自己隨性編的。這種學生,真是打了燈籠都找不到。 趙松村和我學了一陣子音樂以後,開始告訴我他的身世,他的父親在他小時候就中了風。成了植物人。可是一直活著,住在一家醫院裡,他從小靠他母親帶他長大,因為他們的家在非常偏遠的鄉下,沒有什麼工作可找,母親只好打零工來掙生活費。在他念國一的時候,好幾次沒有錢繳學費,常常赤腳上學,書錢也交不起, 都是 老師們幫他解決的。 他本來也不喜歡念書。這種念書生涯,使他感到厭倦,決定一走了之,到台北去打天下,當時他才只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。 他在一家營造商那裡找到了一份苦工的工作,雖然累,收入卻使得他感到好快活,他還寄錢去給他媽媽。 沒有想到的是他媽媽出了一次車禍,他趕回去的時候,他母親已經斷了氣,他從他媽媽的遺物中,拿了一條十字架項鍊作為紀念。也從此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。 他雖然有一個阿姨,阿姨家境也不好,無法照顧他,因此他回到了台北。 趙松村慢慢地感到做建築工人太苦了,雖然薪水不錯。 可是成天在大太陽下流汗,幾乎沒有一分鐘不是身子臭臭的,他羨慕那些在KTV裡服務的孩子們,他們可以穿襯衫,有的還打領結,又不要曬太陽。 雖然薪水不高,至少好像有點社會地位,所以他就設法改行,做了一名KTV的服務生。 當初在做工人的時候,他從來沒有交過壞朋友,現在不同了,他交了一大堆壞朋友。 究竟他犯了什麼錯,我不便說。我只能說,他犯的錯全是他的那些壞朋友教出來。 他非常關心他爸爸,他說他過去過一陣子就會去看看他爸爸,現在不行了。 我找了一個週末,去桃園那家醫院看了他爸爸,也回來告訴他,他爸爸仍是老樣子,他可以放心。 趙松村又告訴我,他有一個小弟弟,他離開家的時候,小弟弟四歲,他回去替媽媽下葬的時候,小弟弟被好心的人送走了,當時小弟弟只有五歲,他的小弟弟叫做趙松川,現在在台中一家國小念五年級,他又求我去看看他這唯一的小弟弟。他一再地告訴我,他弟弟命比他好。 我們做老師的人,很容易進入國小,我找到了小弟弟趙松川的導師,他說趙松川正在從操場裡走回來,在一大堆蹦蹦跳跳的小鬼中間,他指出了趙松川。 趙松川顯然是個快樂而又胡鬧的小男孩,他一身大汗,一面擦汗,一面和他的同學打鬧。 當我告訴了趙松村,他一直有點憂鬱感,很少露出快樂的笑容,尤其吹長笛的時候,總是將一首歌吹得如泣如訴。而現在看到的弟弟趙松川,卻是如此一個快樂的孩子。 導師告訴我,趙松川一向快樂,人緣也好。我問他是不是被一個好家庭領養了。 導師的回答令我吃了一驚,他說他五歲就進了一所孤兒院,一直住在孤兒院裡。 我的好奇心使我當天晚上就去了這所孤兒院,孤兒院的院長是一位年輕的牧師,他帶我參觀了孤兒院,也告訴我他們瞭解趙松川的哥哥現在被關了。 他們發現趙松川根本不記得有這麼一個哥哥,他們打算暫時不告訴他,等他大了以後才告訴他。 孤兒院並不是經費非常充裕的地方。可是孩子們快樂卻是很明顯,我常常發現孩子要我抱他,他們好像認為陌生人都是好人。 牧師告訴我,當天晚上有一個晚禱,孩子們都要參加的,我應邀而往,晚禱很短,結束的時候,大家一起唱(你愛不愛我?)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歌,可是一學就會了。! 這首歌的第一段是獨唱。由趙松川唱的,原來他和他大哥一樣,極有音樂天才。 晚禱完了以後,我正要離開,趙松川跑過來,要我彎下身來親親他。牧師告訴我,這是他的習慣,喜歡叫陌生人親親他。 我將我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告訴了趙松村,他聽了以後,告訴我他去看過他的弟弟,第一次見面,是一個星期天,他的弟弟穿了白襯衫,白長褲,打了一個紅領結。站在教堂的唱詩班裡,當時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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